[聯合報繽紛版] 英國的恐怖粥遊記

【聯合報╱倪采青】 

影史鉅片《鐵達尼號》十五歲了，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場戲呢？傑克為羅絲作裸畫，車內霧氣蒸潤的臉紅心跳，還是傑克在船首大喊「我是世界之王」？ 

我的答案比較怪，是一幕簡單到常讓人忽略的餐桌戲──傑克在宴會廳面對一排眼花撩亂的餐具，手足無措的樣子。

西方的餐桌禮儀繁複到連西方人都不見得會用，哪像東方人能夠一個碗、一雙筷子打天下。我高中時出發到英國遊學前就警覺到這一點，為了避免失禮，還特地去了解西洋餐桌禮儀。

等我抵達劍橋的住宿家庭，才知是反應過度了。其實家常餐桌上也不過湯匙、叉子、刀子各一支而已，使用上簡易至極，因此我馬上就吃到忘記手上有餐具，反而留意到英國菜乏善可陳。 

早餐嘛，兩片烤到像餅乾的土司，一杯柳橙汁。（經過抗議，我們可以選擇土司要塗奶油還是果醬，飲料可以換成牛奶。）

中餐，三明治、三明治、三明治──全是冷的。 

晚餐永遠在沙拉盤、炸薯條、水煮馬鈴薯和馬鈴薯泥之間徘徊。 

原本以為是住宿媽媽給我們大小眼待遇，經過暗中查訪，才發現她給三個兒子吃的食物也一模一樣。 

與我同住的台灣室友瞪著幾乎悲紅了的雙眼，大呼：「好可憐呀，他們怎麼吃這種食物？」 

某一天，住宿媽媽變換菜色了，而且是為我們東方人特製的食物──粥！看來米黃色糊糊的有點不習慣，但確實是粥。我和室友喜孜孜地舀入嘴，馬上愣住了。惡心的牛奶怪味，甜膩到反胃，吃在我們嘴裡只有「不三不四」可以形容。雖然是如布丁杯那麼小一碗，儘管肚子餓得咕咕響，也吃不下肚。 

「算了算了。」我投降說：「如果吃完，住宿媽媽說不定會以為我們喜歡吃，以後天天煮這個就麻煩了。」 

害怕再次吃到這種牛奶怪粥的疑慮，演變成恐慌。室友在把餐盤遞回給住宿媽媽時，明知不禮貌，還是硬著頭皮指著粥杯直言：「我們不喜歡這個。」 

就在我們感傷英國人腸胃之沒福氣而自傲於中國菜的浩瀚時，臨行時卻在客廳看見我們帶去當伴手禮的台灣鳳梨酥，放到過期還只拆了一包。

 【2013/04/26 聯合報】